代替逃婚的嫡姐嫁入东宫后,我和病娇太子每日斗智斗勇
我代替嫡姐入宫,却不想大婚之夜被当场戳穿。
那晚之后,我成为东宫的笑柄。
于是我凑到议论纷纷的众人中间,幽幽开口:「你们知道吗?太子,不举。」
太子那厮也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屏退下人一步步朝我逼近。
「我来让太子妃看看,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1
朝露是我的嫡姐,她让我嫁入东宫,是因为她要跟羽林军的小侍卫私奔。
小侍卫我是见过的,白净秀气,一身正气,又惯会说些俏皮话,的确能把官家小姐们迷得忘乎所以。
我劝嫡姐,「皮相是次要的,他待你好,终究还是看中了你相府嫡女的身份。」
「夕颜,他不是那种人。」
他要不是那种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是相府庶女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明明我们长得很是相像。
这句话我咽回去没说,反正说了她也不会听。
嫡姐话本子看多了,生了一个恋爱脑,当晚就收拾细软跟小侍卫跑路了。我没得选,只能顶替嫡姐嫁入东宫。
谁叫我容貌与她有九分相似,还是个地位卑微的庶女,能嫁入东宫当太子妃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哪怕世人皆传,太子是个壮硕如猪的草包。
2
大婚夜,我做好了白菜被猪拱的准备。
盖头被掀开后,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张惊为天人的帅气面庞,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身姿也比寻常人挺拔健壮。
此刻我觉得,那小侍卫给他提鞋都不配,嫡姐这次亏了。
不,是我赚大发了。
我喜上眉梢,只见太子朱唇轻启道:「似此星辰非昨夜。」
「哈?」
没想到太子还有大婚夜对诗的雅兴,我因太过激动,一时没答上来。
太子瞬间变了脸,扼住我的手腕,那张帅脸离我那么近,却阴冷得吓人。
「你不是朝露,你是谁?」
大脑飞速运转,朝露是否与太子相识的答案来回反转,最终我确信朝露肯定不认识太子。明珠在手,谁还会去追逐烛火。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我就是朝露啊。」
「哼。」
太子拂袖而去,世间仅此一次的绝美笑颜都停在念诗的那一刻。
夕颜怎可与朝露争光辉,这一切终究不属于我。
那晚之后,我成为东宫的笑柄。
他们都说,太子只待了一刻钟就黑着脸从婚房里出来,扭头就去了徐良娣房中彻夜欢愉。
拿这种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东宫的下人们还真是没规矩。
我凑到他们中间,不顾众人一脸惶恐,幽幽开口:「你们知道吗?太子,不举。」
3
小花园一战大获全胜,我连晚膳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酒足饭饱后,丫鬟宝渊忍不住出言敲打:「老爷先前说过,让小姐在东宫要谨言慎行。」
「哦?我何时不谨言慎行了?」
「今日在小花园,小姐与下人们说太子……委实丢我们相府颜面。」
宝渊是嫡姐的丫鬟,自小跟着嫡姐长大,学过的规矩怕比我这个庶女还要多。
我的行为看在她眼里,恐怕日日都是离经叛道。
「我且问你,这东宫除了太子谁最大。」
「那自然是小姐,小姐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既是如此,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又有何惧?」
宝渊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你这样会树敌的,我听其他下人说,你的话传到徐良娣耳朵里,徐良娣气得砸碎了好几个上等的瓷器。」
嘶,徐良娣真是个败家的。
「我说的是太子,她气恼什么?」
「你说太子不……那徐良娣不就是自导自演叫了一整夜?」
「我只是那么一说,他们若是彻夜欢愉,也不必……」
我声量渐小,后半句几乎弱不可闻。
太子和徐良娣可真是两个大宝贝。
茅塞顿开后,我笑得花枝乱颤,也顾不得宝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反正,自打嫡姐离家出走后,宝渊也没太把我放在心上。
「太子妃今日好生欢喜。」
说曹操曹操到,我努力憋住不笑,站起身向他行礼。
太子那厮也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屏退下人一步步朝我逼近。
好好一张帅脸,偏偏没有表情。
他抓我手腕,比大婚夜还疼。
「你做什么?」
「我来让太子妃看看,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说话间,他带我行至榻前,一把压在身下,只是那张脸还是阴翳至极。
我别过头,「你不知羞。」
「我不知羞,难道是我与下人在小花园聊了床笫之事?」
说到这事,我倒来了精神。
「我嫁与你,你却夜宿徐良娣,让我堂堂太子妃饱受下人的弃妇议论,是你不礼在先,这事便怨不得我。」
而且你顶天立地男子汉,被说几句又怎么了?
「好一副伶牙俐齿,你也别忘了你是顶替了谁,才成为了太子妃。你虽像她,却不是她。」
太子此言让我一阵心虚,想到欺君是抄家之罪我又不能示弱。
「你我婚约,乃陛下钦赐,殿下若觉得娶错了人,大可去求陛下让我俩和离,相府虽不敌皇室尊贵,也断不会强行攀龙附凤,何必非要扣朝露一个欺君之罪?」
「我既留你,便是不想伤她。」
太子这话弯弯绕绕,但我还是懂了他的意思,他没有向世人戳穿我,便是免了我相府一门的欺君之罪。
为了朝露,宽恕了我们。
爱情真真伟大。
但我还是想不通太子是怎么识得朝露,朝露又为何好像并不知晓太子,这一切都透着一丝奇怪。
出神的时候,感觉有水滴滴在我脸上,再看太子不知何时已经红着一张脸,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温热的气流离我越来越近。
他这是喝了药?
「太子殿下,徐良娣今日很是气恼,你不如去瞧瞧她?」
我一开口,太子又好像恢复了一些理智,翻身躺到最里面,把枕头横在他与我中间。
太子喘着粗气道:「我若是去找了徐良娣,明日皇祖母不知道又要给我喝什么?」
原来是被下药。
「可这药若是不解,伤……」
「闭嘴,还不是你到处乱说。」
闻言,我不敢再与他争论,只借着月光看他。太子双目紧闭,鼻梁高挺,侧颜也好看的很。
朝露真是有福气。
怕自己半夜翻身惊扰他,我愣是睁眼到天明,给太子穿衣时看他眼袋也重的很,怕也是一夜无眠。
进来服侍的小丫鬟,看我俩这副尊容都抿着嘴偷笑。
她们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我不会告诉她们,这一夜有多难熬。
午后小憩的时候,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太子能这么坐怀不乱,原因无非有三个。
要么他是正人君子,要么就是他恨极了我。
还有就是——
太子殿下,真的不举,吃药都不举。
4
太子留宿之后,下人们对我恭敬了许多。
看他们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定是想听我说说太子是否真的不举,又或者觉得我是用这样的方式换来太子留宿。
想到我的口舌之快害太子无辜喝药,我觉得如今还是谨言慎行一些比较好。
只是不曾想,太子当晚又来我房中,还与我一同用膳。
我只要看上哪道菜,他的筷子必然在哪里出现,末了说我眼光甚好,要我为他布菜,还要我亲自喂到他口中。
一顿饭吃得我憋出内伤,也不比春花楼的牡丹强到哪里去。
夜阑人静,唯一的薄被还被抢走,我气不过坐起身与他理论:「太子今日不曾喝药,怎的还赖在这不走了?」
那厮翻了个身,背对于我,咬牙切齿道:「做戏要做全套。」
两日、三日、四日……太子皆夜宿于此。
每日变着花样戏弄我,我想了法子在吃食上反击,他总能一眼瞧破,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来东宫后日渐消瘦,下人们竟还觉得我是夜夜欢愉过于劳累。
宝渊日日熬补汤给我,盼我早日诞下子嗣,我都不忍告诉她,我与太子殿下就只是躺在一张床上单纯的睡觉,连被子都没有盖同一条。
他盖被子,我抱紧自己。
忍一下就好了,我告诉自己,比起丞相府那些势利眼,太子正派多了。
虽则日日恶言相向,却也是我欺瞒在先,最严重无非是掐脖子,倒也不会真的想要弄死我。
只是我的委曲求全,没有等来太子对我乏味,倒是把徐良娣的毒糕等来了。
「一直想来拜会姐姐,又恐失了礼数,今日亲手做了桂花糕,特来带给姐姐尝尝鲜,希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徐良娣一口一个姐姐叫着,但其实她比我大了足足三岁。
宝渊曾同我说过,徐良娣是太子太傅独女,自小便与太子亲厚。
太傅病逝时把徐良娣托与太子照顾,论家世,徐良娣做太子妃也无可指摘,但太子坚称自己心有所系,要为徐良娣寻一门好亲事。
徐良娣却一心扑在太子身上,哪怕委身做妾,也绝不离开太子半步。
皇太后念她情痴,便做主封她为太子良娣。
我看她圆脸杏目,讲话温温柔柔,倒也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可惜眼睛不好,偏偏瞧上太子这个毒舌疯批。
徐良娣做糕的手艺也好得很,闻着比丞相府的还要香甜。
我一口一个吃了两三块,只觉得腹痛难忍,出恭好几次,喝了太医开的药才算消停下来。
宝渊过来说:「小姐,徐良娣现下就跪在外边。」
我本欲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是我识人不清,以为徐良娣是个心善的,才吃下了桂花糕。
况且徐良娣坦坦荡荡,一来便说糕点是亲手制作,我就算降罪于她,外人怕也会觉得是我存心刁难。
害人哪会害得这么蠢?
宝渊却不是吃素的,她自幼陪着嫡姐学习治家之道,见识过嫡母的手段,故而在我捏着鼻子喝下苦药的时候,她便差人把徐良娣带了过来。
我被丫鬟搀着来到前厅,还未坐下徐良娣便开口为自己澄清:「我只是好心送了桂花糕,姐姐这么大阵仗是何意?」
不关心我安康与否,倒先想着撇清关系。两句话点明要害,我若怪她便是刁难她。
徐良娣到底不是个善茬,却也是个蠢的。
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再蠢,都有人为她兜底。可是怎么办呢,太子现下并不在东宫,这里我最大。
「良娣若觉得委屈,不如便自己尝尝吧。」
我指了指面前剩下的糕点,宝渊端着它走到徐良娣身前,对方如临大敌,一个抬手就把桂花糕连同盘子一起打落在地。
果真是个蠢的。
我心戚戚然,连笑的力气都使不出。
「太子妃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今日回得比平日都要早,他扶起徐良娣时,对方顺势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我只想带糕点给姐姐尝一尝,姐姐却不知拿了什么糕点非要我吃下,还说我下药要害她。」
徐良娣这么一说,地下的糕点便成了我拿来陷害她的。
先前还觉得她蠢,如今倒是我蠢了。
再看太子一脸阴翳,我终究才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阴险小人。
「太子妃可有话说?」
太子同我讲话,却并不看我,一只手轻抚徐良娣的后背,眼神里的温柔,我在大婚夜也不曾见过。
见此情形,我只觉多说无益,他已经做好了取舍。
「没话说,但我现下累了,也没力气起身行礼,太子不如先带徐良娣离开,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登门致歉」四个字我咬得极重,或许还幻想着太子能良心发现,但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宝渊不着痕迹刮我一眼,大抵是觉得我太不争气。
她自小跟着嫡姐养尊处优,看旁人都是用鼻孔,哪里又懂得无依无靠之人的苦。
这点小事,拉肚子而已,我忍忍就过去了。
先前在相府差点被毒哑,我也忍得好好的。
只是太子,他怎么能在我面前抱起徐良娣走出去呢?明明徐良娣跌倒的样子很假,站不稳也是装的。
太子跨出前厅的时候,徐良娣还在对着我笑。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如果今日坐在这里的是朝露,太子怕是不会这么无情吧。
5
晚膳只喝了一点清粥,我便早早入睡。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床边有异动,我睁开眼,就看到太子鬼鬼祟祟在爬床,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上的薄被。
「太子殿下不哄徐良娣,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太子见我醒了,动作也不再拘谨,一个飞身上了床,没好气道:「皇祖母让我夜夜与你同寝。」
说罢,又伸手取我薄被。
「放手。」
「不放。」
「你放手。」
「你放。」
白日里刚被毒糕折腾了一遭,我更加不是太子的对手,他也就跟我拉扯了两下,就把薄被取走盖在自己身上。
我气不过,恶向胆边生,翻起身便坐在太子身上。
四目相对,太子愣了,我也愣了。
「下去。」
「不下,除非你把薄被还我。」
纵然我身体有些底子在,现下却也受不得凉,否则小命非要交待在这。
先前做庶女时被各种刁难都生龙活虎,如今做了太子妃反倒小命不保,委实冤枉。
「我劝你,别玩火。」
「我偏要玩,你能怎样?」
俯下身,我在太子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先前在春花楼吃茶时见过牡丹如此啄人,那些恩客们不论高矮胖瘦,皆陶醉得很。
但太子如此瞧不上我,势必只会更加恨我。
果不其然,还未等我思考出下一步动作,他便翻身把我压在身下,单手掐住我的喉咙,比以往还要用力,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腾腾杀气。
我咳也咳不出,双眼冒金星,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太子终于松了手。
他恶狠狠一字一顿道:「不要以为有着和她一样的脸,便可以为所欲为,更不要用这张脸做些下等事,我留你只是不想伤她。」
又是一句「我留你只是不想伤她」,太子殿下对我有多残忍,便对朝露有多忠贞。
只是这替身,也非我所愿。
如果有的选,我宁愿独自游走在天地间,也不愿被困在东宫。
太子最终分了一小半薄被给我,可能是不想我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皇祖母不过是个幌子,你日日睡在这里,便是料定徐良娣会上门找麻烦,她闹你护,二人联手,算盘打得精。」
太子翻了个身,道:「你倒不傻。」
6
我被太子禁了足,每日只有送膳食的下人可以自由出入我的寝宫。
宝渊觉得我太不争气,明明错的是徐良娣,最终受罚的却是我。
我心里却欢喜的很,因为这样,我便不用昧着良心去徐良娣那里登门致歉。
用膳的时候,宝渊瞥了一眼我的脖子,想来昨夜被掐的淤痕还未消干净。
本以为宝渊会宽慰我几句,却不想她一句话让我差点把羹汤喷出来。
「下人们都在传,太子和太子妃房事激烈。」
我摸了摸脖子道:「也就还好。」
「那个,宝渊啊,你记不记得我出阁的时候带了几身男装,你帮我找出来。」
宝渊凑近我,压低声音道:「小姐要出宫?」
「有些烦闷,想去街上转转。」
「小姐,你可记得,相府阖家上下的命都握在你手上。」
「你放心,太子上午要上朝,下午也不在东宫,我只要先他一步回东宫,便不会被发现。」
宝渊知道我是野惯了的,她怕我一去不回便也想跟着,但她不会武功也翻不得墙,最后还是被我劝说着留下了。
我出门时,她又拉了我的衣袖。
「放心吧,为了相府,我也会安安稳稳地回来。」
其实我骗了她,相府怎么样我才不在乎,但是相府不好朝露便会难过,我是为了朝露才把相府安危放在心上。
东宫的守卫并不严,我选了一个僻静处,靠着三脚猫的轻功翻墙而出。
扑鼻而来的,全是自由的味道。
我的这点功夫,师从我阿娘。
阿娘是隐雾山山匪的女儿,一次偶遇识得了我的丞相阿爹。
一见钟情却也是一眼误终身,平白从江湖儿女变成了官家小妾,整日困在宅子里郁郁寡欢,我还未及豆蔻,她便撒手人寰。
故而我的功夫只学到了些许皮毛,轻功虽然也是三脚猫,但已是其中最拿的出手的一项。
我有时会想,阿爹应是爱过阿娘的,故而我才被生得极漂亮,阿爹应当也是爱嫡母的,如此我才跟嫡姐有九分相像,二姐姐就比我俩逊色许多。
只是,人的爱真的可以被一分为二吗?
太子殿下也是,他爱朝露到痴狂,却也可以对徐良娣温柔缱绻。
男子对这些不以为意,女子却不同。
徐良娣因此毒害于我,嫡母也把我和阿娘视作肉中刺,倘若朝露在这里,她应该也容不下徐良娣吧。
「叶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
张阿公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我已经溜达到了城东,他的这碗云吞我已经垂涎许久。
「老规矩,两碗。」
「好嘞。」
张阿公年轻时是镖行的镖师,出任务断了一只手臂才做起了云吞的营生,皮薄馅大、童叟无欺,生意也还不错。
我和他相识,是有次他帮我一起打小混混,那之后我便常常照顾他的生意。
今日来此吃饭,倒也不全是因为嘴馋。
我先前同朝露讲过,若是有事寻我,又不方便通过相府,便可以到这里来找张阿公。
如今我两碗云吞下肚,张阿公也只是跟我闲话了几句家常,想来朝露不曾来过。
辞别张阿公,我又来到春花楼,刚从后门翻墙进去,就被小厮一把拦下,刘妈妈出现得也很蹊跷。
「哎呦,叶公子,芍药有客今日不行。」
「青天白日的,芍药怎会有客,你这春花楼改了行当?」
「真的有客,点名就要芍药,你看我都候在院子里。」
刘妈妈这话说得到不假,若是平日里,她早猫在屋子里睡觉去了,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溜进了春花楼。
可芍药是艺伎,便是晚上也只接些雅客,白日里除了我,怎还会有其他人到访。
我趁小厮和刘妈妈不备,轻松溜到前院又跃上二楼,推门而入,就看到芍药坐在房中抚琴,一旁坐着的正是我那疯批夫君太子殿下。
「太……」
「你。」
太子挑眉,脸上带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了然。
「刘妈妈同我讲,牡丹现下闲着,如此我便去找牡丹了。」
「站住。」
太子一声令下,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抵住了门。
出门带暗卫,真真讲究。
「一时不察,惊扰了贵客,我这就让小厮带他出去。」
刘妈妈和小厮气喘吁吁赶到,扯着嗓子喊话,却也没能救我于水火,那暗卫一把拎起我,拎到太子跟前。
「无妨。」
太子使了个眼色,芍药起身行礼,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外人离开后,太子阴恻恻开口道:「太子妃好雅兴。」
我憨憨一笑:「彼此彼此。」
此刻我心中白眼翻得飞起,日日装痴情种,结果还不是逛青楼,找谁不行,偏偏祸害我的好姐妹芍药。
「太子妃不打算解释一下,是如何出的东宫,又为何来此吗?」
「翻……墙,芍药是我的好姐妹,多日不见甚是思念。」
其实我是来诉苦的。
世间之大,唯有芍药可以宽慰我。
我先前与张阿公一起打小混混,救的就是芍药和刘妈妈,女儿家心细,芍药从一开始就知晓我是女儿身,一来二去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刘妈妈应也是知道的,只要不影响生意,便鲜少拦我,但对外还是称我为叶公子。
春花楼的其他姐姐们,只当我是芍药养下的小白脸,便是喝花酒的钱都要芍药自己出,故而一个个对我避而远之。
「相府嫡女,名门闺秀,会功夫,还与风尘女子姐妹相称,太子妃倒真是有许多秘密。」
听他这么刻薄,我又恨又气,却还是不能承认我不是朝露。
「事有两面,人有多面,有人表面装的好像痴情种,背地里不也在喝花酒。」
两碗云吞撑胆量,眼下也顾不得后果。况且太子不止一次说过,为了朝露也会留我。
顶多,也就是再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我还承受得起。
太子却好似并不生气,还饶有兴致地对我解释道:「我来此,为查案。」
太子查案查到春花楼,路边的小儿恐也不会相信。灵光一闪,我只怕他这案子是查到了我的头上。
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太可能。
朝露跑路后,阿爹和嫡母便下令让相府上上下下对三小姐的存在三缄其口,我在外用的素来都是叶公子的名号。
芍药虽知我身世,但为人仗义,定不会轻易说与旁人听。
何况,太子纵再有神通,也不能凭空查到芍药这里。
他定是见我来此,想要框我。
「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天不早了,我先回,我先回。」
太子并不拦我,只叫暗卫跟着我。
暗卫戴着面罩,不发一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一路行至我翻墙而出的地方,本就学艺不精,再加上有暗卫在侧,我试了两次都未能成功。
暗卫许是看不过眼,拎起我翻墙而入。
「谢谢,我本是可以自己进来的。」
暗卫并不理我,飞身越墙离开,我站在原地捂脸跺脚。
还好无人看到。
7
入夜,太子又不请自来。
兴许是我的错觉,竟觉得太子今日格外和善,虽则依旧冷着一张脸,却又比平时温顺许多。
没有一来便同我恶言相向,就连薄被都分了我一半。
「我听人说,你学艺不精,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活像一只以为自己会飞的金禽。」
太子说的那人,便是护送我回东宫的暗卫无疑,我原以为他不说话只是不好相与,没想到毒舌起来倒也不输他的主子。
说我像金禽,他可还像黑乌鸦呢,而且是不会叫的那种。
见我不答话,太子又道:「后日是祈婚节,往年是父皇主持,今年我成了婚,父皇便把这差事交于你我二人。」
祈婚节是洛州的大节,每年都会有无数善男信女选在这一天共修秦晋之好,而这一天里最大的彩头,便是帝后携手从承天门扔下的绣球。
皇后薨逝一十三年,皇上便独自抛绣球一十三年,如今太子成婚,把这事交于太子来做,也算顺理成章。
「我只怕我做不好。」
「倒也没什么难的,只需随着花车一起穿过永安街,接受百姓观瞻,再一起登上承天门,将绣球抛下。明日典仪也会同你沟通细节,无需犯愁。」
太子这是在宽慰我?
又或许是因为祈婚节是洛州的大节,不想因我失了体面。
太子虽厌我,但也是极看重体面的,先前一同回相府归宁,他也装出一副乘龙快婿的姿态,待人很是谦和,便是嫡母见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嫡母落泪虽则更多是在痛惜嫡姐错失良缘,但她心中对太子也是极满意的。
朝露若是知晓太子并非传闻中那般丑陋不堪,是否也会后悔呢?
「如此便好。」
今日思绪良多,我觉得甚是疲累,太子却好似并不困倦,他翻身向我,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道:「那片墙垣的拐角处,有一狗洞,你今日怕不是从那洞中爬出去的吧?」
「你……你才爬狗洞,我不过是一时慌乱,施展不开。」
太子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腰牌,在我眼前摇晃。
「想出东宫倒也不必翻墙那么繁琐,拿着它随时可以自由出入,想不想要?」
我盯着太子看了半晌,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但他绝非如此好心之人。
让我自由出入,怕是偶遇我后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要跟着我查探。如此,我便更不能轻易出宫,以免节外生枝。
「不必了,我靠自己完全可以。太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太子嗤笑一声,还是把腰牌放到了我的枕下。
8
节日流程远比我想象中更加繁琐,典仪从服饰穿戴讲到走路姿势,把各项细节一一嘱咐。
听得我头昏脑涨。
以往在相府时,都是嫡母带着嫡姐操持家中大小事务,我甚至都不用露面。
嫁入东宫时已然觉得规矩繁琐,如今又领了这么个差事,我只觉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祈婚节当日,下人们早早便来房中侍奉。
宫服厚重繁琐,折腾了个把时辰才算穿戴妥当。太子的服饰比我稍简单些,穿好后便坐在一旁盯着我看。见我准备妥当,他又缓步上前,拿起桌上的眉笔。
「眉毛稍淡了些。」
太子俯身为我细细描眉,下人们都顺势退到一旁。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龙涎香,不知怎的,我竟有些心动。
曾几何时,太子定是想过为朝露这般描眉画眼,可惜造化弄人,只能日日与我横眉冷对。
一起出寝殿行至花车,东宫的下人们皆分列两侧,垂头迎送,这阵仗倒不输大婚那日。
徐良娣也在行列之中,我且瞧着,她比几日前拜见我时清瘦了许多。
踏上花车时我不慎踩空,太子眼疾手快将我一把扶住,只是上了花车以后,他也没有放手。
太子今日有些不对劲,又或许是我自己被不知名的情愫乱了神智,毕竟太子最擅长的就是「做戏做全套」。
「太子真真丰神俊逸。」
「太子妃也美若天仙。」
「珠联璧合,真是我洛州之幸,洛州之幸。」
永安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花车从出宫门到抵达承天门也耗费了半个时辰。一路上百姓皆是溢美之词,大概他们也未曾想到,太子非但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不堪,反倒是难得的俊秀少年。
经此一日,太子的美名定会传遍洛州的角角落落,朝露定然也会知晓这个消息。
我想着朝露或许会因此回头,救我于水火,可心中又生起一丝不舍,掌心传来的温暖真真切切。
这份温暖,有朝一日是否也可以完完全全属于我?
太子放开我的手,示意要拿起绣球抛下城楼,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我刚刚肖想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许是因为受过太多冷落和欺凌,才会因一点温暖便方寸大乱。
礼毕,我如释重负,。
一旁举着长杆仪仗的小童许是体力不支,那长杆眼看就要砸向太子,我下意识护住太子,长杆却并未如我想的那般砸到我身上。
再一回头,只见暗卫站在我身后挡下了长杆。
「太子太子妃饶命。」
小童哆哆嗦嗦,话都有些讲不利索,我走过去扶起他安抚道:「无妨。」
衣袖里藏着几颗腌好的梅子,原是我打算回宫的时候自己吃的,现下正好可以拿来安慰他。
太子却凑上前来,抢了一颗,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太子倒不算平白抢了一颗梅子,我听到他临走时嘱咐负责仪仗的官员,大意是要其不要刁难这个孩子,并且以后不要安排小孩子做如此繁重的事情。
太子其实心善的很。
9
祈婚节后,太子一连几日都不曾出现。
我整日吃吃喝喝,觉得日子十分清净,只是偶尔,也会觉得无聊乏味。
我日日对着腰牌摩挲,想着还是要去见见芍药。上次忙着溜号,我一肚子苦水都未曾来得及倒。我又担心自己已经被太子盯上,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憋闷了三日,我终于壮起胆子换了男装出宫。为了防止被追踪,我并没有用太子给我的腰牌,而是悄悄跑到上次越墙的地方。
起身飞跳过墙,我不禁为我的一套动作拍手叫绝,金禽哪里能有我这般身轻如燕。
一路直奔城东,我尚未点单张阿公便神神秘秘将一块帕子塞到我手上,那针脚我是识得的,确是出自嫡姐之手无疑。
上面绣着要我三日后城隍庙一见,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她何时来的?」
「昨日,也是这个时辰,还坐在这等了你许久。我瞧她像是有什么急事。」
「谢过张阿公。」
「小公子跟我客气什么,若是有需要,可以叫上阿公一起。」
张阿公锤锤胸口,向我展示自己是多么健壮硬朗,热心肠的样子一如几年前的初见。
我忽而想到,若是朝露做回太子妃,我只怕不会继续留在洛州城,张阿公这碗云吞怕是很难再吃到了。
强撑着肚皮吃了三碗,张阿公都笑我是饿死鬼投胎,他哪里想得到,我这是在与人间美味诀别。
翻墙进到春花楼,这次无人拦我。
我推门而入时,芍药亦未眠,见我到访神情甚是关切。
「那日来春花楼的便是你的夫君?」
「姑且算是,他原本要娶的并不是我。」
「那日看你俩神情诡异,我便猜到了七八分,不过太子生得如此俊秀,行事又坦坦荡荡,你这嫡姐真真是亏了。瞧我,原该为你贺喜才是。」
「无妨,你且跟我说说,他那日找你所为何事。」
虽则与芍药情同姐妹,但眼下我也摸不清朝露此行的目的,不想过多生事,便打算把之后的安排先瞒下来。
况且,太子已然知晓这里,今后的事情,芍药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他只道洛州城出现了专门奸杀艺伎的采花贼,故而询问我雅客中有无行为异常的。那日你来过之后,他也只问了我与你相识的琐事,放心,我并未道出你家世几何,也没有表现出我知晓他的太子身份。」
「如此便好,还好你机灵。」
芍药笑道:「我同他讲完你救我的经过,他嘴角都噙着笑意,太子待你也是有些不同的。民间故事里有上错花轿嫁对郎,你们这个叫替嫁成良缘。」
「良缘不曾见着,孽缘倒是近在眼前。」
「瞧你说的,祈婚节我虽不曾出门,却也听小厮们说了,太子和太子妃携手穿过永安街,天作之合羡煞旁人,如今你倒跟我害起羞了?」
芍药一边说着一边挠我痒痒,让我无法开口否认。我正笑得花枝乱颤,芍药复又一脸凝重道:「我知你向往广阔天地、一生一世一双人,最不喜宫门深宅、妻妾成群,可世道就是如此,我瞧着太子也是个正派的,若是有缘,你也莫拘着自己。」
「安心,我有分寸的。」
我知晓芍药是为我好,可她不知太子已然对嫡姐情根深种,在先前更是对我百般凌辱,我与太子,断然成不了良缘。
今日听芍药一席话,我倒是猜到了太子态度转变的缘由,许是觉得我为人正义,对我生起一丝愧疚。
太子到底还是个良善之人。
只是这份良善,最开始并未分给我分毫。
我回到东宫后,远远瞧着徐良娣正往太子寝殿去,只是她被下人搀扶着,看起来很是虚弱。
我同宝渊问起徐良娣,她看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自作孽,我听人说她害了病。」
「何病?」
「相思病。」
听宝渊这么说,我一个没忍住便笑出声来,「太子殿下日日都在东宫,她去哪里害的相思病?」
「那日毒糕一事后,太子送她回去便离开了,之后再没去过她的清雅轩,她先前在太子寝殿外跪了一下午,太子也不曾露面,许是那时落下了病根。」
「我竟不知这些。」
「你日日想着出宫,哪里会关心这些。」
我讪讪一笑,道:「我的确不喜这些杂事。」
宝渊并不理会我,又开始绣一些小娃娃的物什,我心想着,若是嫡姐回来宝渊应也会开心,到时这些小物件也能真正派上用场。
消失几日后,太子又来我房中安寝,我同他讲起徐良娣,他却要我莫管莫问。
徐良娣的确不是善类,可太子那日明明对徐良娣百般纵容,怎的转眼就像换了个人。
不过,太子冷着徐良娣倒也是件好事,若朝露真的回来,见此情形,必然也是开心的。
我思绪翩翩昏昏欲睡,忽觉身边人异动,我的手被一只大手握入怀中。
「殿下?」
「嗯。」
10
我早早来到城隍庙的偏房,却未见嫡姐身影,手中握着太子先前赠我的腰牌来回摩挲,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百无聊赖之际,有一黑衣人推门而入,她取下斗笠,正是我苦苦等候的嫡姐朝露无疑,只是她眉眼间带着七八分倦意,想来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适。
「阿姐。」
我扑到她怀中,一如先前那般,朝露的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也把我紧紧抱住。
「好些时日不见,我瞧着你倒是比之前圆润了。」
朝露对着我打趣,她说的倒一点没错,太子不发疯后,我日子过得越发舒心,自然也就圆润了许多。此刻再瞧她,也就更觉担忧。
「倒是你,憔悴了不少,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一言难尽,夕颜,我若是想同你换回来,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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