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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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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上辈子舔了男主一世,却落得内丹被挖、修为尽散的下场。

这辈子再次见到受伤的男主,我毫不犹豫抬起我高贵的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头颅上。

可后来,这曾经挖我内丹噬我骨血的少年郎君,却卑微地乞求我能不能再试着爱他……

1

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我看着眼前躺在雪地中的少年,乌黑的墨发粘附着浓稠的血,贴在他的脸庞,却仍能见朦胧中如同神祇般的面容,他身上的皮肉仿佛被凶兽撕扯过,森森白骨藏在其中,血迹在雪地中如同墨梅般绽放,让这片大地都黯然失色。

即便知道将来他会权倾九州,屠戮人间。

我却仍然抬起我高贵的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头颅上。

我为什么这么作死,因为我知道舔狗舔狗,舔到最终一无所有。

我是昆仑山太虚宗的大师姐,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结了丹,被修仙界称为是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少年天才。

好吧,其实我并不是天赋异禀,我只是很卷罢了。

我的身世不是世人说的那般,流淌着上古神明的血亦或是修仙大派的少宗主。而是十年前渭城的饥荒下,在那人吃人的世道里侥幸活下来的孤儿罢。

八岁的我啃食着路边的腐尸,不知道德伦常不知礼义廉耻,只知我要活下来。

见到掌门师傅的那一眼,我便知他一定是啊父口中从九重天上下来拯救我们的神仙吧。从此,我便一直跟着他,跟着他走出渭城,跟着他穿越荒原,因为我想得到救赎,想让他带我去九重天。

掌门师傅一定是被我死缠烂打的精神触动了,所以他收留了我,带我登上了昆仑之巅。承蒙他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我识字读书练剑修仙。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唯一的座下弟子,但我天资愚钝灵根普通,修炼之路往往比旁人更加坎坷。为了不辜负掌门师傅的养育之恩,不辜负世人对昆仑山太虚宗掌门亲传弟子的期望,不辜负宗门开山立派以来守护苍生的信仰。

我三更睡五更起,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阎王见了都夸我好身体。

门中弟子都认为我孤傲清高,不屑与庸碌之辈为伍。好吧,其实大家都误会我了,我只是卷过头了没时间搞社交罢了。

不过在我勤学苦练,废寝忘食之下,尽管资质普通,却仍在十八岁这年结了丹,容貌也停留在了这美好的年华。

却也是在这年,我遇见了雪地里的少年,从此万劫不复。

许是我颜狗内核作祟,只消一眼,我便对这面容绝代的少年上头了。我心想,啊,这难道就是我命运中的天选之子。

雪地中奄奄一息的他仿佛九重天上被折了羽翼的神明,残损的模样让我心惊肉跳,当即就将他坨回了昆仑山。

虽然他浪费了我卷王的生命长河中那微不足道的摸鱼时光,我却不感到愤怒而还有一丝丝期待。

我将他安置在了漱河院,请求医修为他疗伤。而自己更是日夜宽衣解带为他熬汤换药。与此同时,更是不敢落下修炼,只不过将入定的地点选在了他身旁。

捏马的,真的好帅,看着这张脸,我修炼的步伐比以往甚至更快了些。日子似走马般飞逝,我见着窗外一年的光阴流转,将这漫漫仙途中的欢喜孤寂同倒豆子般一一同他诉说,尽管他听不见我,无法回应我。

某天,记得好像是年关第一场雪飘落的夜,他终于醒转。

我问他,“你是谁?怎会在昆仑脚下?”

他低着头,墨色的眸中古井无波,“我不记得了。”

“那你有名字吗?”

他抬起眼,看着我摇摇头。

我见窗外朦胧月色下纷纷扬扬的雪,灵光一闪,“竟不知已到了年关,记得遇见你时也是在这雾蒙蒙的雪里,不如就唤你瑞雪吧!瑞雪兆丰年,寓意也是极好的,愿你平安顺遂,同这瑞雪般兆天下苍生的丰年。你觉得如何?”

他沉默不语,良久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是昆仑山太虚宗,我是太虚宗的大师姐,我叫金小花。”我侧下身子对着他墨色看不见底的眼,扯出了一个笑。

行吧,十几年来殚精竭虑,我竟是忘了该如何笑,当时的笑容我估计像极了要扎紫薇针的容嚒嚒。

尴尬了一会儿,我还是恢复了平常的面瘫脸,咳了咳道,“在你恢复记忆前,就先在这住下吧。”

好一个为你好的理由,就将这小郎君拴在了太虚宗。

瑞雪的伤已好了大半,森森白骨已被新长出的皮肉包裹,只留下曾经肆虐过的狰狞的痕迹。

为了将他名正言顺地留在太虚宗,我偷偷去求了涂山姑姑,贿赂了不少攒下来的月例,只觉得一阵阵肉疼,直窜天灵盖。

于是涂山姑姑给他走了后门,将他带去测了灵根。

嗷!但是翩翩郎君,确是一个灵根破损,比我还要废物的人。

于是,小郎君被扔去了外门,外门弟子比不得内门,虽也是踏入仙途,但因资质不佳,多是做一些洒扫庭院的活计。

但小花师姐我社交甚少不善言辞,又或许是想维护我大师姐清冷孤傲的人设。自瑞雪入了外门后,我从未当面去找过他,只敢在摸鱼的时候远远地瞧着。

瑞雪过得很不好,他身上的伤仿佛诅咒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我遍寻宗门内外的草药,以各种理由让旁人托给他。

又加之灵根破损,吸纳天地灵气时如同破了洞的布袋,这让他道心动摇,一度萎靡不振。和宗门里的其他弟子相比,他实在是根骨太过差了,又因着那独来独往的性格,成了外门头号欺凌对象。

我很想冲上前去帮他,却又觉得不该如此,他不该活在我的羽翼之下,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直到有一天,外门弟子的污蔑,将他打的肋骨尽断。我实在按耐不住,便佯装路过,出了手,训斥走那些个外门弟子。我回过头,看着趴倒在地上的他,目光仿佛鹰钩死死地盯着前方。

“站起来。”我说。

“根骨不佳,便勤学苦练,何须自暴自弃,懦弱求全。他们欺负你,你打回去就是。”我的声音清清冷冷,凛冽的和刀子一般。

“你难道想做懦夫?”

我瞥了他一眼,乘剑而去。

许是被我刺激到了,瑞雪自那以后完美地继承了我卷王的精神。尽管纳入天地灵气时,总是聚集不起来,却也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修中收纳了不少灵力。

外门弟子无法习得内门的招式,我知他悟性极佳,于是调他到我洞府中做杂役,常借着各种找茬的由头,用门内从地阶到玄阶的剑招挑衅他,时常将他打得挺不起脊背。但我都是控制好力道的,在他悟了这剑招的玄妙之后,就会收手。

一百年寒来暑往,我都陪伴着他。

与他在昆仑洞府中修炼研习这无上妙法,与他尝尽人间酸甜苦辣诸般美味,与他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悲欢喜悦,与他度过无数个凡尘的团圆佳节,予他我所认为珍贵的宝物和七情。

他会聆听我的言语,却鲜少回应,仿佛还是在那漱河院中,目光总是如此疏离。

我的情绪却同杂草丛蔓般肆意生长,根深蒂固。彼时,似乎已不再是被那漂亮的皮囊所吸引,而仿佛是两个孤寂的灵魂互相依靠,又或许是我单方面依赖成瘾。

他对我的态度是漠然的,我不在意。

这就是舔狗吗?哈哈哈!

他始终没想起自己是谁,我还挺庆幸,因为我可以一直陪伴着他。

平淡的日子总会有暴风雨来临的一天。

山下来了个少女,名唤白霜霜。

她说她是来挑战昆仑山太虚宗大师姐的。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打败了门中的亲传弟子,便能直接越过重重关卡,拜入对应的长老门下。

我从昆仑之巅俯视着她渺小的身影,只消一眼便看出她毫无灵力。

不屑地说了一句,“不自量力。”

故而未出本命剑,拔了身旁守门弟子的佩剑就御风而去。

少女的武器是两把长长的弯刀,生了铁锈黯然无光。与她娇小的身量相比,就好像是小孩子拿了大人的东西当玩具。

我的身形游走婉若游龙,轻飘飘用这雪白的亮剑使出一招龙吟在天,想砍断那两把黑乎乎的弯刀,而不伤及她的性命。却在剑尖触碰那弯刀的那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的震了开来,稳住身形后硬生生吐了一口血。

妈的,是我大意了。

我的天资卓越容不得被这般践踏,我永远是太虚宗的天才大师姐,我仍然肩负着护卫苍生的使命,我不能输。

然后拿出了自己十成的力量迎敌。我自认轻功了得,可少女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轻盈敏捷,几十招的对峙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窜到了我的身后,用那弯刀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肩胛骨,一时间血流不止,我的意识开始溃散。

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我,我捏了个剑诀妄图逆天而行,瞬间将自己的境界飙升至了元婴巅峰,然而代价却是深痛的。

残损的剑在我手中挥舞,我信我地放手一搏,必能将她一招击落。

眼看着剑尖即将劈在她的身上,先前那股无形的力量陡然反扑,将我钉死在了刚蓄满雨水的泥沼中。

我知我有多么的狼狈,周围人的目光打量着我,满是质疑。我的骄傲在这一天尽数崩塌,道心不稳。

仍然顽强地用剑抵着大地,缓缓的爬了起来。

她走上前说,“大师姐,你输了。”嗓音轻轻脆脆,像婉转的黄鹂般悦耳。

可在我听来,却是她的那两把弯刀生生的剜在我的心上。

白霜霜入了门,拜入了掌门座下,取而代之成为了新一届的天之骄子。她的性格洒脱,粉扑扑的脸蛋上总挂着笑容似四月芳菲的桃花,更招宗门人的喜爱。

而我,跌落神坛,在污浊的泥潭中挣扎翻滚。他们认为我的修为实属是丹药堆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门中长老弟子的一声声质疑中,我生了心魔,仙途停滞不前。

渐渐的,大家似乎忘记了太虚宗的大师姐,只记得那个活泼好动给人带来温暖愉悦的小师妹。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社交,我有瑞雪陪伴就够了,孤寂了上百年的灵魂始终有靠岸的港口。

我将他藏了这么好,却还是被小师妹发现。也是,他那完美的皮囊本就对青葱的少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他俩是何时勾搭上的,我躲在嶙峋乱石中瞧去,只见那紫罗兰花树下,初升的阳光透过间隙竟将我刺得眼泪直流。

少女穿着雪纺紫色纱裙,眉目灵动似山野精灵,笑声婉转。跟前的少年郎君仿佛食了人间烟火的神明,陡然绽开了一个温柔遣眷的笑。好似一对翩翩璧人,让着周遭的湖光山色都成了陪衬。

这是我第一次见瑞雪笑,过去的百年时光,无论悲欢,都不曾见过他眼底的波澜。这一刻,我才明白,我真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我羡慕我嫉妒,我的心如刀绞,啊,我给忘了,我没有心。

曾经,门派试炼入蛮荒秘境,瑞雪被上古凶兽的利爪掏碎了心脏。

我收到他命灯将陨的消息后连忙赶往秘境,在那腐尸遍地的蛮荒里,翻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缘之人总该第一眼就能找到他,可我却用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翻过了三千五百四十一具腐尸,才找到了被焦土掩埋的他,霎时间热泪涌出眼眶。尽管我的双手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可那一刻却是我认为生命中最幸运的一刻,竟是比师傅带我远走渭城还要幸运。

笑死,我当时真的好欠啊。

那时候害怕得手足无措,只能摸着他满是血污的脸一遍又一遍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家。”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我的灵魂漂泊无依,他是我唯一的彼岸。

最后是门中弟子合力将那凶兽制服并剖其内丹。

而我慌忙地御剑带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冲进了昆仑天池,掌门师傅闭关了上百年的住处。

我求师傅救救他,师傅看着我沉默不语,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无缘无分,何必强求。”

“你若是想救他,需得付出无上的代价。”

是什么代价?

嗷,原来是剖我心脏予他,陨落后魂飞魄散,消弭于四海八荒,从此不入轮回。

我说,“师傅,我愿意。这辈子除了您,我最珍视的莫过于他。”

从此,我的心脏在他的胸膛跳动。他却不知我们已骨血相融。

而那上古凶兽的内丹便充当了我的心脏,为我调动四肢百骸的血液循环,每到冬夜来袭,寒霜都会爬上我的眼睫,将我冻的意识溃散。我的修为也倒退了一大截,却很愚蠢的甘之如饴。

小师妹时常来我的洞府中寻瑞雪,她的古灵精怪奇思妙想总能逗瑞雪开心,两人一起下山历练数年,历经生死共悟人心。

瑞雪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沉默寡言的他被灵动俏皮的小师妹拉出了深渊,与小师妹相处就好像话本里的欢喜冤家,只余我仍在孤寂中徘徊。

他很幸福,他用我的心脏炙热地回应着小师妹,即便我多有嫉妒,但我却无法像小师妹那般绚烂,成为他的彼岸。

镇魔渊结界松动,天下仙门集结派出了门中高手前去镇压,昆仑山太虚宗自然也在其中。

我作为门中大师姐,领命带着门中弟子前往。彼时白霜霜的境界已和我不相上下,她还是很尊敬地唤我一声大师姐。

镇魔渊在那狭长的山谷中,谷地里祟气四溢,滋养邪祟横生。天地被黑云倾轧,细碎的粼光透过云层,照入深不见底的渊谷。

千年浩劫将近,正是镇魔渊结界最松动之时。这附近已跑出了不少妖兽魔物,我手执本命剑在兽潮中穿梭,剑抵着饕餮干净利落地开膛破肚。脚尖轻盈一点,踩着饕餮垂落的身躯借力腾空而上,双手握住剑柄,凝气斩落螣蛇的头颅。

凌空而下的瞬间,感觉周遭的气息凝固,我的身体突然僵硬,无法行动。

这时一把弯刀出现在眼前直直对着我的脖颈刺去,在穿入我喉间的最后关头突然偏了方向,斩断我颈旁散乱的头发,悬着青丝拂着风,刺向身后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

是白霜霜,她勾着唇对我笑,“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与她背对着背,斩杀围困在周围的魔物,她的弯刀仍是黑沉沉的模样,无华光流转。

我们被兽潮逼至悬崖,底下是那深不见底的镇魔渊。一只被祟气侵蚀的重明鸟从空中俯冲下来,我手执本命剑身形一个回转,堪堪躲开它的一击。

却不料剑尖竟快撞上小师妹的喉咙,她下意识为躲避我,往后一倒,身后却没有可以凭靠之地,直直坠入镇魔渊。我想去拉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跪坐在无尽的兽潮中愣神……

2

我被捆仙锁束在了诛仙台,灭魂钉穿过了旧伤未愈的肩胛骨将我钉在了弑仙柱上。

那日在镇魔渊的意外被许多仙门中人所目睹,我被压上审讯堂,百口莫辩。

问心镜照出了我的心魔。原来那自命不凡清冷孤傲的大师姐竟然因妒恨门派的小师妹而横生心魔。

是了,他们认为是我能力不济战败于小师妹,丢了脸面怀恨在心而处心积虑想要迫害她。

我一身的傲骨让我在误解与污蔑中,仍挺直脊梁,一句一句地告诉他们,“我没有。”

掌门师傅闭了死关,无人替我撑腰。宗门上下,普天之下,我想或许还有瑞雪会信我吧。

与他相伴百年,他很清楚我的为人品性。只不过他如今去镇魔渊寻小师妹去了,无人替我辩解。

小师妹命灯未陨,合宗上下搜寻了数月,终于在镇魔渊附近的沼泽地中找到了她。

她被祟气侵蚀得体无完肤,漱河院的医修说她撑不到年关。

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用灵力深厚的修士内丹进化祟气。

我从镇魔渊回来后就被捆在弑仙柱上,听闻小师妹获救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她平安无事就好,等小师妹回来就能为我平冤。

可我等来等去,等到的是瑞雪怀抱着她走到了我的面前。

审讯堂长老问道,“霜霜,那日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

小师妹露出狐裘的一张小脸苍白,气若游丝,“回长老,那日在兽潮中弟子的精力都放在御敌上,没太注意。只记得当时大师姐的剑来得太快,为了躲避,才不小心踩空跌落悬崖”

“哦?那金小花是故意的么?”

“弟子当时在混乱中确实没有看清,不过弟子相信大师姐的为人,必然不是故意将剑指着同门的。”话没说完,小师妹便一阵阵地咳了起来,身躯虚虚地靠在瑞雪的怀里。

“师妹!你说实话啊,我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我挣扎着绑在身上的捆仙锁,用力地朝着她嘶吼。

因为我看到了,她坠入深渊的那抹笑,挑衅着我的清白我的尊严。

“小花师姐,我只是将我亲眼所见毫无保留的禀报长老会而已。”

“白霜霜,我就算败于你心有不甘,可我一直将你当作我最亲近的小师妹,从未想过害你。”此时此刻我仍然傲气。

小师妹缓缓的弯下腰在瑞雪的搀扶下跪在审讯堂长老跟前,“长老,恳请您放过大师姐吧。大师姐从小跟在掌门跟前,为人仁慈善良,弟子相信大师姐绝对做不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

这不是在解释,这是在搅屎。

“霜霜,你……”审讯堂长老望着她满眼怜惜。

“白霜霜,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不认,收起你那委屈的模样,别装了!”

昔日里孤傲不爱言语的大师姐,像疯狗一样咄咄逼人。

“金小花,够了!你因妒狠谋害同门,恬不知耻,还妄图诋毁污蔑同门师妹,看来这鞭刑你是不得不受了!”

诛仙台上的宗门弟子对我指指点点,在那些低声交谈中有多少是对我的恶言相向。

酸痛涌上我的眼眶,我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目光盯着瑞雪,他与我相伴百年,在场的只有他会信我。

许是感受到我炙烈的目光,他终于将他的眼眸从白霜霜的脸上挪开,与我对视。看向我的眼神仍然同百年的光阴那般是一潭死水。

真是快捂不热的石头,只不过于我而言。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似是疯魔般,那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鞭刑将我抽得皮开肉绽,我的意识溃散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又是一场夜里的鹅毛大雪,渐渐地覆盖了被捆在弑仙柱上的我。

混沌中,看见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轻轻地将草药涂抹在我裂开的伤口处缓缓的为我注入灵力。

我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子越来越沉,压得我昏倒过去。

听诛仙台的守卫说,小师妹的状况越来越差,瑞雪几日前奔赴酆都为她寻治伤的药引黄泉草去了。

一去数月,毫无消息传回,宗门都以为他许是被守护黄泉草的万万罗刹绞杀。

我日日向神祈祷,我那郎君可以平安归来。

可明明,自己已自身难保。

除夕团圆之夜,神明或许是被我的诚心所感,瑞雪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归来。

他回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他的半边身影藏在无边黑暗中,借着台上昏黄的烛火,却柔不化他愈发锋利的面容,隐隐约约有黑色的咒印从锁骨处盘旋上他的脸庞,无形中带着不可亵渎的威压。

他缓缓的走向我,那姿态和阿父口中九重天上的神明重叠。

“你瘦了。”我吃力地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

拇指轻轻拂过他眼角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也入魔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可笑真是可笑,我可遇不可求的小郎君竟为了一个女子入了魔,此生他都会活在暴虐血腥中惶惶不可终日。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他嗤笑,拂开了我的手。

“可惜了,我不是为你而来的……”

“噗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大笑,眼眶里打转的不知道是不是笑出来的泪花。

诶,他急了,骨节分明的手掐住我的脖子迫使我抬头与他对视,仍是那古井无波的眼。

他的拇指顶着我的下颚,一遍一遍抚摸过我的下颌骨,“你该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

“至少,我以为你也是信我的。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啊。”

“无须你一命抵一命。”

“可这和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区别呢?”

“她快熬不过去了。”

“我若不愿意呢?”

“由不得你。”他倾身靠近我,不急不缓地呼吸洒在我的脸上。

突然,丹田绞痛,刺痛传至四肢百骸如同千万根密密麻麻的针在我的体内游走。

真是哔了狗了,他的手摁在我的丹田处,生生催动我的内丹离体。

陡然间,我的筋脉尽段,灵力洪水般从我的体内四散,消弭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一阵又一阵的血气上涌,七窍开始渗血,腥味漫上舌尖,耳朵有些听不见了,眼睛蒙着厚厚的血雾。

我知道是我的内丹被剥离了。

黑夜中火光乍现,烟火是新年的使者。五彩斑斓照在我肮脏的脸上,远方爆竹声此起彼伏,我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应该和初见他时的笑容一样的牵强吧。

趁他不注意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上了他的嘴角望向他的眼里星河璀璨,“瑞雪,新年快乐。”

意识彻底消散,我重重地垂下了头。

他的手在颤抖,眼眶微红,黑色的咒印在那苍白的脸颊上消退。

声音沙哑而颤抖地呼唤着我,“小花,小花……”

新年的第一场雪衬着绚烂的焰火纷纷落下,掩埋了满地的污秽。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哮天犬放大的脸。

这只和我从渭城尾随掌门师傅一路的小土狗,竟然修炼成精。

“哎哟喂,吓死我了,你下次睁眼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诈尸了呢!”这人模狗样的家伙抚着胸口顺气。

我抬起手支撑着床的沿想坐起来,却看到手腕上的皮肤干得起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苍老的皮裹在没有肉的骨头上。我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抚上自己的脸,是皲裂的触感,耳边的银丝洒落胸前。

双手抚上自己的眼,轻轻一笑。

窗外潺潺流水穿过群山一座座,细碎的阳光透过青翠的藤蔓又绕过朱红的窗沿,暖暖的洒进来。

这里,竟是烟雨江南。

原来,我睡了近十年光阴。

哮天犬说我的内丹被挖走后,师傅便破了死关,彼时师傅已入大乘巅峰,只消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便能飞升成神。得知我的状况,悄悄将我送离昆仑,并引来天雷制造我已身死道消的假象。随后南下江南,甚至为了延续我凡人的寿命不惜将大半的修为渡予我。

千年浩劫将至,镇魔渊的魔物蠢蠢欲动,不再是小规模的兽潮侵扰。传说千年前是世间最后一个神以身祭法,才加固了封印。

师傅安置好我后,就只身前往镇魔渊了,哮天犬说他的神魂俱碎,不知道飘往何处,但他一直都在,在我的身边,在他所守护的万千生灵的身旁。

听到此处,我压抑许久的泪水突然决堤。

这世上唯一爱我护我的人也离我而去。

白霜霜得了我的内丹后没多久就痊愈了,而瑞雪却好像疯了。

自酆都回来后,他修为长进了不少,听闻那万千罗刹的断肢残骸堆的和皇城边上的终南山一样高。而他的性格也变得阴晴不定,时而对白霜霜温声细语体贴至极,时而冷若冰霜甚至杀气四溢。

后来,千年浩劫初定,天下修仙门派和家族广集各界佼佼者,比试功法以便遴选出高手组成仙盟,应对下一次危机。

白霜霜便是在那一次的会练中,在众多仙门聚集地活生生消失了。

而瑞雪为了寻她也没了踪迹。

再后来,就是隐世许久的重月楼被一夜灭门的消息传来。听闻那熊熊烈火烧了整整三个月,连绕着重月楼的碎星湖也差点被烧干涸。

一个活物也没留下来,这个血液里流淌着神脉的古老家族就这么悄悄地陨落了,只剩下黄土一抔,风吹尘散。

火光中,走出来的只有一个身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不过却不是造福苍生的神。

瑞雪,啊,不!应该称为神,一夜之间被天下通缉。

他为苍生而生,应当受为神而造的庙宇绵延的香火供奉,聆听苍生祷告,福泽万物。而如今,却被苍生背弃,被天下追杀。

可世人又何曾奈何得了神?

这些年他走遍九州,似乎在寻找什么。疯魔之时肆意屠城灭派,血流千里。

众仙家都不敢轻举易动,直到消失已久的白霜霜出现,大家才找到了救命稻草。

不过,神好像不爱按套路出牌。白霜霜刚到酆都准备英勇就义时,当场就被拧碎头颅,脑浆四射,血溅三尺。

这就有点尴尬了哈。

“仙尊说他希望你能抛却前尘过往,好好活下去。”哮天犬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哈!我已立誓要为仙尊守一辈子的墓,你自个儿多加珍重,咱们有缘再见!”

昆仑山太虚宗大师姐的故事结束了。

而金小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拼死拼活奋斗了前半生,现如今落得垂垂老矣的下场,这江南的闲散与雅致正适合我养老。

我在街口的杨柳树下租了个当铺,卖卖自己酿的米酒,自己做的糕点,自己写的书画。还结识了乌衣巷不少的街坊邻居,爱绣花的王娘子、猪肉铺的李大刀、弄虚作假的算命先生瞎子孙、成天逃课不上学堂走街串巷的瓜娃子……

惬意自在,是我灰暗的生命中难得的美好。

我以为这份宁静可以持续到我入棺下葬。可人间的皇城八百里来令,命百姓南下逃亡。

原是那邪神打碎了镇魔渊的封印,忘川河中数万冤魂以及妖兽魔物霎那间涌出渊谷,为祸九州。

仙和人都死伤惨重,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崩塌。

我没有了灵力,护不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里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鲜活的面孔目眦欲裂失去生机。

我扶着身怀六甲的王娘子匆匆往城门口奔走。乌云压阵,厉鬼突然幻化出利爪直冲王娘子而去,我急忙挡在了她身前。

利爪碾碎了我胸口那颗凶兽的内核,四肢百骸的血液凝固,寒霜爬上我的眼睫。我仿佛断了线的木偶,沉沉的坠倒,从此不入轮回。

真好,我的苦难终于要画上句号。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半空中那抹孤寂的玄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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