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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荆斩棘的皇后娘娘

皇帝下江南回宫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子。

身为皇后,我很气愤。

此等美人,凭什么不是先送来我宫里。

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想跟姐姐贴贴。


1

消息传进凤仪宫的时候,我在跟姐妹们打麻将。

新做的护甲太长,有点影响我抓牌。

通报消息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对面钟贵妃嗤笑一声:“又一个?上个月招进宫的俩妹妹凳子还没坐热呢。碰。”

右边淑妃把牌调了个序:“改天我去问问她俩会不会打麻将。”

左边娴妃点点头,打出一张牌:“不会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凑剧本杀。东风。”

“碰!”我震声大喝,激动地把那张东风捉进来,浑然不知地上的小太监被我吓得魂飞魄散。

还得是身边的惠昔姑姑提醒,我才想起来小太监的存在。我颇为温柔地抬抬手:“起来吧,顺道帮我把库房里的送子观音像和金瓶秘药送去给新来的美人。”

惠昔姑姑眼睛一亮,躬身揣摩道:“奴婢明白了,那秘药定是叫人喝了不孕不育,而观音像恰好能掩人耳目、洗脱嫌疑,娘娘好计谋!”

我打出一张牌,运筹帷幄状:“秘药是用来补肾的。”

惠昔姑姑:“?”

钟贵妃、淑妃、娴妃:“扑哧。”


吃过晚饭,我趴在水缸边上喂我的宝贝鱼。

小太监满面春风地跑进来:“娘娘!皇上朝着凤仪宫过来了!”

我脸一沉手一抖,鱼食洒了大半。

一分钟后,小太监哭丧着脸又回来:“皇上拐了个弯,往新贵人宫里去了!”

我嘴角咧到耳后根,为自己点了一首《好运来》。

我刚哼完第二句,回头想添点鱼食,余光惊现一抹明黄色衣角,吓得我差点翻进鱼缸。

纪明则负手站在那里,五官凌厉不怒自威,隐隐能看出几分不爽。

我扯出职业假笑,招呼道:“什么风把皇上给吹来了?”

纪明则表情冷酷:“听说皇后最近过得很舒心,朕来看看是因何故。”

何故?当然是因为你若不来便是晴天。当然,真心话是不能说的。

我微微一笑,张口就来:“听说皇上刚刚镇压蛮族,臣妾甚感欢欣,连饭都多吃了三碗。”

纪明则眉峰微挑,惊讶之余似乎面色稍缓:“我新封的佳贵人,皇后觉得如何?”

说到美女,我就来劲了:“臣妾偷偷去看过了,肤白貌美大长腿、杏眼琼鼻樱桃嘴,可见皇上的审美又提升了!不过美人虽好——”

我一个转折,他眼皮微掀看住我,似乎在期待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语重心长:“还是得控制频率,一周三到五次比较健康,多了容易肾虚。这个肾虚啊——”

“秦蓁蓁!”他突然喊我的名字,眸中蕴火。

要命。果然男人的自尊心比较脆弱,肾虚二字怎么能随便提呢?

我唯唯诺诺:“臣妾知罪。”

“你何罪之有?”他咬牙切齿。

我抽出手帕掩了掩眼尾:“臣妾说错话了。”

秋风卷过,周围的气压舒缓下来。

他看着我,我红着眼瞅着他。

他到底叹口气,面露几分柔和,忽然抬起手伸向我的脸。

我下意识懵懵然往后一退,随后愤怒万倍的话从他的后牙槽挤出:“秦蓁蓁,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么?”

我绞尽脑汁灵光一闪,试探着唱道:“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那天纪明则一甩衣袖就走了,我想不通他一个男人为什么喜怒无常,大概是因为他是双子座吧。

某个不用侍寝的夜晚,我和钟贵妃挤在被窝里闺蜜谈心。

她谈起了她的初恋,发生在她十岁那年的长街。她跟母亲出来买蜜饯,回府的路上趴在马车的窗边张望。

路过北勾栏,风恰好吹起车帘,戏台上那赵子龙铿锵亮相,俊目一定,透过长街直直看进了她的眼里。

彼时再热闹喧嚣的吹锣打鼓声都掩盖不住她的心跳声。刚买的那袋半边梅掉在脚边,散落开来。

“你能想象吗,那种俊秀?”钟贵妃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沉浸在粉色的回忆里。

我磕开瓜子,揉了揉趴太久被压疼的胸:“后来呢,你就没去找他?”

钟贵妃抓过一把瓜子磕得利落:“哪儿能啊。我当年十岁就知道门第有别,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我随口问道:“就没想过私奔?”

钟贵妃却愣了神,嘴唇动了动,似乎不以为意地笑开:“放着贵妃娘娘不当,跟戏子私奔?多傻啊。”

哪有傻不傻的,不过是知道逃也逃不过。她装傻,我就也装傻,贴贴她的肩膀。

她颇为受用地贴回来,笑容里的欢悦真实了几分,磕开一粒瓜子:“哎,你呢,有没有初恋?”

“我啊......”脑海里浮现一张少年的笑颜,我捧着脸嘿嘿地笑,“怎么说呢,算是有吧。”

那还是我八岁那年。父亲担任太傅一职,日日都要进宫给皇子们授业解惑。但好学到跟在父亲屁股后头一起回家的,就只有他一个。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理解了纣王的难处。

十二岁的他就握着书卷站在亭中,夕阳金色的余光在他周身镀了层光。

脊背挺直,相貌俊美,和外头那些只会流鼻涕斗蛐蛐的狗剩毛蛋一比,他就是天上仙,他们就是魑魅魍魉。

彼时我是个社牛,襦裙一抱,迈着小短腿匡匡走上前,刚抓过泥巴的小脏手往他面前一摊,露出掌心的雪团子。

“你,你吃!”

他先是面露困惑,随后面露几分平易近人,看到沾着五个明显手指印的狰狞的雪团子,嘴角微抽:“我不饿。”

我娘说了,客人说不饿那纯属客气,我当即左手扯下他的衣领,右手把团子呼进了他的嘴里,笑容纯真:“不客气!”

大概因为他自出生以来没遇到过如此粗蛮之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咬牙切齿。

我兴高采烈:“我叫秦蓁蓁!”

自此之后,他开始同我玩藏猫猫的游戏。每次他来府中,我就拿着各种好吃的找他。

他为了躲我,钻假山卡住了头,是我帮他拔出来的;跳进玉池,我紧跟着跳进去,劳烦他救我上岸;爬过狗洞,由于我太过激动他的扒了裤子,看过了,很翘。

每一次他都躲着我,每一次我都能找到他。

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我,同我玩游戏。后来我爹委婉又委婉地劝我,别再叨扰殿下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不喜欢我才躲我的。

后来他再来府中找我爹请教问题,我就跑到犄角旮旯躲起来,一个人吃好吃的。

我费了那么大劲从餐桌上保护的糯米糕,他不吃就不吃,我一个人吃得更香呢!

我一边骂一边抹眼泪,就连老天爷都被我感动了,哗哗地下起雨来。借着雨声的掩护,我哭得更大声了。

最后哭累了,靠着墙角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里好像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像是下人们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睁眼的时候,对上的却是一双少年的凤眸。

他浑身湿透,脸上都是雨水,但好像浑然不觉,蹲在我面前深深看着我。

我肿着红眼圈气鼓鼓:“你不是不喜欢我嘛,干嘛来找我!”

他不答,目光落到我怀里剩的两块糯米糕上。那两块糯米糕沾着我的眼泪和雨水还有泥,冷了硬了。

他忽而拿起糯米糕往嘴里塞,皱着眉头咽得困难,但两块全吃了。

我呆呆地发愣,他在雨里看着我,语气柔和里带着点生硬:“没有不喜欢你。”

说完,脖子先红了。


那天以后,我变本加厉地缠着他。偷鸡蛋、爬树、去教坊司偷看美人姐姐,有他跟班之后,我和尚书家二丫头打架都更有底气了。

二丫头不知道从哪听来箴言,扯着我的头发尖叫:“我娘说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我一个反手插她鼻孔尖叫:“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战结束后,我坐在墙头把发髻弄散重新梳,我的妲己拿着鸡蛋在我挂彩的脸颊上滚动。

风吹得很轻,靠近看他睫毛密长,鼻梁高挺,很好看。

我看得两眼发直,一股原始的冲动直冲脑门,下一秒,我的嘴巴在他的脸颊上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啵”。

他手里的鸡蛋滚下来碎在墙头,他愣了,我也愣了。

我回过神,语气沉重地对他说:“我侮辱了你的清白,你铁定是要娶我为妻了。”我控制得很努力,才没有让嘴角翘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我这话的可行性。

我佯装镇定地眺望远方,过一会儿,风送来一个音节,一个模糊、短促、坚定的:

“嗯。”


嫁给他,和他相爱一生。九岁的我是这么想的,一直到及笄那天,我都是这么想的。

“后来呢?”钟贵妃听得入迷,见我停下,戳戳我。

我伸了个懒腰,翻个身躺平,懒懒道:“后来我入宫当了娘娘,自然而然就断了呗。”

她颇为唏嘘地长吁短叹,我望着床顶绣的金凤云纹出神。

后来先帝驾崩,皇三子继位,聘礼一箱箱送进秦府,顶上是一纸婚书。

我坐在床上一夜没睡,最终还是收下了婚书。

那一刻我如愿了,我嫁给了年少以来最喜欢的人;可与此同时我的梦也碎了,我没办法和他相爱一生。

他是九五至尊,三宫六院是他必将拥有的。如果我爱他,我的余生都将在痛苦中度过。

可我到底舍不得他,为此我戴上了皇后的凤冠。

戴上凤冠的那刻起,我将和他捆绑一生,我也埋葬了爱他的可能。


中秋那天,皇家照例会登上雀门与民同乐。

我同纪明则一块儿坐在幕帘之后,看着底下火树银花、热闹非凡的集市。

杂耍影戏、说书唱曲,人人沉浸在节日的欢腾气氛里。我不禁想起进宫前,自在随性地游走街头的豆蔻年华。

佳贵人站在纪明则身边,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纪明则听着,偶尔报以一笑。

我和他也曾这样亲密无间过。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留意到站在一旁的钟贵妃。她的目光遥遥望着底下一台子上的戏子,扮相是赵子龙。

万家灯笼的光闪烁在她眼底,晃动得小心翼翼。

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一阵冲动,我的遗憾无法弥补,但我想让她能开心。

我走到纪明则身边行个礼:“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想去歇息一下。”

原本以为他很容易就会答应,他却垂眸无波无澜地望向我,启唇道:“皇后哪里不适?”

我一哽,急中生智:“吃饱了撑着了。”

“...”他沉默的档口,我自动当他默认,抓住钟贵妃的手就跑,边跑还得边演:“哎哟我的肚子啊~”

钟贵妃边跑边如遭雷击:“怀了?!”

第二个问题:“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三个问题:“谁的?!”

我拉她转进拐角,把她头上和我头上的金钗银钗都拔了,给她套上一条披风,把里头华丽的宫装遮得密不透风。

她如同大难临头,咽了口唾沫:“看来不是狗皇帝的。说吧我们怎么逃,逃去哪?”

我叹口气:“不逃,陪我看个戏。”

戏台之上,八面威风的赵子龙将戏棒舞得生风,唱腔震荡人心,引得观众阵阵叫好。

钟贵妃抓着我的手站在台下,仰着头看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的那只手生了滑腻腻的冷汗,他举手投足舞出的光影在她姣好的面容划过。

“臣赵云救驾来迟,使主母受惊了!”

身段威武,声含千钧,随着紧密的锣鼓打退了一众敌军,收刀亮相。

周围无数的叫好声和掌声里,钟贵妃颤了颤眼睫,悄然滑下一道眼泪来。

赵子龙退场,人群渐渐散去。

“是他么?”我捏了捏她的手。

钟贵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微微弯起嘴角,眼泪反着花灯的光。

她轻轻说:“其实我说了谎。他带我私奔了,我们就差一点就逃出去了,但是没能。他被我爹带人活活打死,扔在巷子里,葬在了雪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眼泪,声音颤抖着,却是笑着。

我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生怕抓不紧她就要散了。

我张了张嘴,没等说出什么来,身子被一撞,手里的包袱就不见了。

包袱里是我和钟贵妃的金钗银钗,这也就算了,主要还有个银镯子!

我拔腿就追,恨不得用眼神化作利刃刀死前面的黑衣人:“站住——”

那贼边跑,边回头看我到哪儿了,看我追不上了甚至还放慢步伐等我,几声猥琐又得意的“嘿嘿”顺着风钻进我的耳朵,我登时火冒三丈。

没见过抢人东西还要侮辱人的!

我一时气愤没看脚下,匡的一下就被一个木桩绊倒,眼看就要脸朝地摔个狗吃屎,我狠狠一扑,身下传来一记闷哼。

声音多少有点耳熟。

我睁开眼,宫女的惊呼和太监的尖叫混在一起:“皇上——”

“纪明则?!”我震惊,震惊之余我抬起头冲着前头大喝:“给老娘抓住他!”

侍卫很快将那贼压倒在地,我试图爬起来去教训他,后腰一紧,又趴回了纪明则身上。

他皱眉看着我,语气压抑一股怒气:“一国之母当街抓贼成何体统?伤到了怎么办!”

心脏深处似乎一软,我心虚地小声bb:“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打架爬树......”

他眸光一松,似乎回想起什么,声线柔和下来:“以后不许。”

我含糊地应了声,佳贵人忽然冲过来拉我,看似拉我实则扒开我,随后扑到纪明则身上梨花带雨:“皇上!皇上您没事吧......”闻者流泪感人至深,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当街遇刺可以改朝换代了。

侍卫把包袱送到我手里,我打开见银镯子还在,松了口气。

我把银镯子揣怀里,纪明则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恰好看见这个动作:“那是——”

我浑身一抖冲口而出:“老相好送的!”

一言既出,在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侍卫:我没听见我没看见不信谣不传谣。

宫女:皇后娘娘吾辈楷模!

太监:冷宫倒是很久没打扫了...

佳贵人:也不知道皇后凤袍穿起来透不透气...

纪明则的脸黑得如锅盔,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是我送的!”

钟贵妃气喘吁吁跑过来,对着纪明则和我行个礼:“是臣妾送娘娘的,臣妾同娘娘向来要好,娘娘一时口误就这么说了。”

中国好闺蜜!我赶紧点头:“对对对!”

纪明则利刃般探究的目光里,我挽着钟贵妃走在前头。

钟贵妃小声道:“你也是真勇,初恋送的东西都敢带进宫。”

我卖乖:“这不是有小钟钟救了我嘛。”她嫌弃地笑。

是他送的,可能他自己也忘了。

十二岁那年元夕,他亲自做给我的。做工特别粗糙,环的弧度都不流畅,后来还被我磕了一个坑,但我就是特别喜欢。

入宫后他也给过我许多赏赐,每一件都比这只银镯子昂贵,可我就是看不上。

他刚刚问我的时候,我口不择言,生怕暴露自己的那点眷恋。

一国之母怎么能耽于小情小爱,多不成体统啊。怎么能说爱呢。

回宫后不久,佳贵人被晋为佳妃。跨级晋位,是他登基以来头一遭。

我没说什么,派人找了几件礼品给她送过去。她倒也很贴心,送了些精致的回礼。我挑了几样好看的摆宫里,看着还挺热闹。

最近总秋乏,太医院照例派太医过来搭请安脉。这回的董太医是新来的,长得很是面熟,我想一想,试探道:“狗剩?”

董太医拿垫枕的双手一颤,蓦地红了眼眶:“小夜叉?”

我登时同他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虽然幼时狗剩长得磕碜,但革命友谊是真的,多少次偷鸡蛋被抓,都是狗剩替我顶的锅。

我俩盘腿坐在贵妃榻上,一盘瓜子从王二娘家的豆腐羹说到李老爹家的猪,聊到我最近不得劲的肩颈。

“早说啊我给你,不,臣给您捏!”

董太医挽起袖口就抓起我胳膊正骨,我酸痛得嗷嗷叫。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越按我骨头越酥,到最后两个人都发起汗来。香炉袅袅,室内的香味愈发浓郁。

我不禁肃然:“狗剩,你觉不觉得——嗷!痛痛痛慢点慢点.....啊嘶.....”

与此同时凤仪宫外,佳妃领着纪明则站在殿门口,听着里头传来一阵阵叫喊。

太监:冷宫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

佳妃:也不知道皇后凤冠戴起来重不重...

宫女:皇后娘娘吾辈楷模!

纪明则的脸色瞬间铁青,一脚踹开殿门。

殿门内,董太医正捉着我一条手臂将我折在榻上。

我脸色通红,我俩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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